15年“追鸟”1000余种 73岁生态摄影师怀彪云的“打鸟哲学”
凌晨4点的昆明植物园,73岁的怀彪云扛着“大炮”,蜷缩在草丛里。远处,一只红头长尾山雀正梳理着羽毛,怀彪云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快门上,期待今日“鸟运”爆棚。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来此“蹲坑”。15年来,他翻山越岭、穿林过涧,把自己锁进鸟的春秋。“鸟比人精,得等它们放松警惕。”他摩挲着相机上的防抖胶布,仿佛触摸时光的年轮。

怀彪云摄影作品 受访者供图
73岁“打鸟人”爆改退休生活
生态摄影师怀彪云第一次拍鸟,是在40年前,红嘴鸥第一次飞抵昆明时。
“当时攥着一台美能达去翠湖,试了100多卷胶卷,没有拍到海鸥凌空飞翔,只留下几张勉强对焦的‘站岗鸥’。”他笑着说,“胶片相机快门速度慢、感光度低、镜头短,和现在的各种‘大炮’、‘牛头’自然没法比,但让我‘种草’了‘打鸟’。”

怀彪云作品集 受访者供图
往后20多年间,怀彪云因为工作繁忙,最初“斥巨资”购入的摄影器材也沦为压箱底。直到退休前两年,当同龄人用保温杯丈量余生时,怀彪云却萌发出拍摄“苍鹭振翅”的想法。他调侃道,“退休时领到两把钥匙:一把是家里的,另一把是森林湿地的。如果某一天没有出门,家属还会觉得奇怪,催促我出门‘打鸟’去。”

怀彪云摄影作品 受访者供图
作为资深“打鸟人”,怀彪云总结出一套“打鸟法则”:“拍鸟须过五关,缺一不可。”
在他看来,首先要对观鸟、拍鸟有强烈热爱。其次要有强健体魄,拍鸟设备轻则五六公斤、重则十五六公斤,跋山涉水、负重前行,需要一个好身体。其三,“打鸟”设备费用不菲,加上交通住宿费用,要有经济基础保障。其四,还要有大量时间,拍摄鸟类不确定性极大,耗时漫长。最后,“打鸟人”各地奔波,需要家人的鼎力支持。
荒野“数毛党” 追寻雪山飞“虹”
在高黎贡山,白尾梢虹雉生活在海拔3500多米的雪线以上,其羽色漂亮数量稀少,在野外极难观察到,是“打鸟人”追捧的“明星”。

怀彪云拍摄的白尾梢虹雉 受访者供图
2021年5月,怀彪云和另外5名拍友一同前往高黎贡山高海拔地区的原始森林拍摄白尾梢虹雉。这次的旅途极为艰难,70多度的陡峭山崖,手脚并用地攀爬。一行6人中,怀彪云年纪最大。他说:“有些鸟一辈子只路过一次,有些人一辈子只热爱一件事。是否拍到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挑战自己。”
这趟高原“打鸟”行程远远超出了怀彪云的预期——3800米海拔的悬崖边,他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屋子里。入夜后狂风骤起,屋顶被整个掀飞,后半夜还下了大雪。
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他看到那双陪他“走南闯北”的登山靴已冻成了冰窖,4年后再说起那一夜,怀彪云眼里闪过一道光:“在雪夜里抱着相机等鸟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和雪山、风雪融为一体了。”
要拍到白尾梢虹雉,还要继续往4000米以上的海拔寻觅。次日天微微亮,怀彪云和拍友一同爬行手脚并用爬了200米的山路,耗时30分钟。在雪山上“安营扎寨”五天四夜之后,怀彪云终于守到了白尾梢虹雉。
“听到白尾梢虹雉的声音我非常激动,当时它就距离我10米,我举起手中的相机就是拍,可惜,因为下着雪、光线不好、距离太近,结果‘爆框’了,于是我火速掏出备用相机,狂拍58张。”怀彪云告诉记者,当时激动得一塌糊涂,因为在雉类这个大家族里,白尾梢虹雉因数量稀少、栖息地点难以到达,成为最神秘的存在,这次终于“圆梦”,让他欢欣不已。

作品入选COP15《生物王国美丽云南》珍藏邮册 受访者供图
镜头看生态密码 作品被永久珍藏
在成为“老法师”的旅途中,怀彪云与鸟类及大自然建立了深厚联系。“15年前,当我第一次举起相机时,只想留住红嘴鸥的优雅;15年后,我发现,鸟成为我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鸟和人是一样的,有思想也有感情。我曾在下大雨的时候看见,大鸟张开翅膀护着鸟巢里的小鸟,这和人类父母爱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怀彪云摄影作品 受访者供图
“拍鸟需要我们做自然的有心人,关注环境的点滴变化。”怀彪云说,“什么海拔有什么鸟,在哪个水边生存着什么鸭子,这些都需要你深入洞察鸟类栖息环境。”
这些年来,他的每一帧影像都成了生态密码,“现在昆明环境越来越好了,仅在滇池周边就能拍到许多珍稀鸟类,比如在滇池湿地边拍到了被誉为‘鸟中大熊猫’的青头潜鸭。”

怀彪云摄影作品 受访者供图
当怀彪云把镜头对准自然时,镜头变成了持续15年的“生态契约”——“拍鸟人要当护鸟人,保持拍鸟安全距离是对生命的敬畏,拒绝诱拍是对自然的尊重。”他说,最好的观鸟推荐地,是万千羽翼用翅膀投出的“生态选票”。

捐赠证书 受访者供图
15年,1000多种鸟类照片,储存硬盘容量超过10TB,怀彪云选择将所有拍摄成果捐赠给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昆明动物博物馆,让其科普作用得以更好地发挥。“我的初衷,是希望孙辈们将来还能在取景器里,看见会飞的春天。”

证书 受访者供图
采访当天,恰逢怀彪云73岁生日,他不徐不慢地说,“73岁正是闯的年纪。”这些年,怀彪云走遍了云南省内各种鸟类的集结地,也去过全球很多地方“追鸟”,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长途跋涉与日夜蹲守的结晶。“下一站,我将前往川西拍摄。”于他而言,候鸟尚有归期,镜头永在路上。
云南网记者 牟燕红 夏欣瞳